“我们终会轮回至于暌阔。”——《一拜天地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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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,他们之间燃了一场神形俱灭的野火、难辨斑驳。
等楚恕之风风火火赶回修炼的林中陵寝,清晰的焦黑一角彻底触怒他原本就不怎么结实的神经。什么七岁稚童天打雷劈,通通抛之脑后,就是天降三天三夜的大雨也浇不灭他心头被冒犯的怒火。
而小孩子的重量说重不轻,但倒吊在树枝的力度足够惊动几片乌焦的叶和镇地四尺的地府众鬼,尘埃落定的暮色里,唯独剩那一点枝头绿叶的明色,如同还未被蚕食殆尽的愤懑,摇曳不安的式微于风中起。不过是借个面子给地下的小儿,他想,三百年后再回来收拾这片狼藉。
他脚步离开的没多久,便又有新的过客踏入,步伐小心又担忧,分毫没惊动脚下的黝黑泥泞。
说来也是闲操萝卜淡操心的吕洞宾,郭长城不知道从哪听说这片林子有无人打理的坟堆。别人对林子中冒出的这种无名之墓纷纷避之不及,他自己倒自有一套说法,无人打理的坟墓未免太过戚切,总该有人时不时打理二三,哪怕只是随手择的一朵,放在面前也是一桩好事。
他身后一步一个印,后脚跟沾上的草种落进坑里,悠悠吐出新绿。
第一次,他走早一步,他来晚一步,只差一点。
第二次,他们之间隔着一段回忆,难分你我。
“喂。你难道从来不为你自己谋求幸福吗?”
“大家都幸福,我就幸福了啊。”
郭长城的回答揉进他的眼里又高抛上远方,只是万事长时无意义,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, 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。尸王长久的生命让楚恕之走在人间路上还算看的透彻,无论是人是鬼,一息意念尚存就忙着践行趋利避害的本能。
太像了,那些不安稳的记忆如凫水,不该惦念的东西如车轮滚滚不知所终,他抬手用指尖压着额角,把那些细碎的光景重新按进深水。但他也十分清楚的知道此刻在自己面前的是谁,又活的是谁的人生,绝没有代替一说。
而冰封三尺是一瞬间的,冰雪消融也是一瞬间的,眼眶猛然的刺痛,提醒了他身体对这悠久岁月里早已陌生的感觉。心脏上的覆冰脆弱,十指连心、他只是攥紧指节就轻松敲碎,却又突然多了厚重的一沓,比百年的枷锁还沉,坠的他垂头。
第二次,他低下头,他抬着头,只差一点。
第三次,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。
谁都说不好是哪个人先幡随心动心随风动,只察觉这将是一场有如浩劫的兵荒马乱。
楚恕之觉得郭长城真的不对劲,起因是自己被扯住的衣角频率下跌力度比股票还让人火冒三丈,鲜少几次还软绵绵的浮着力度,不肯着陆。而向来没有这一点支撑就站不稳的郭长城,硬是将坚持坚决坚强发扬光大,多一分力气都不舍得给予。
郭长城觉得自己真的是不对劲,起因是自己扯住的衣角。他特意留心了四周的温度,一点都不热,偏偏手心像是中了邪的条件反射,摸到那片熟悉的衣角就开始泛潮泛热,递送到胸口又滚又烫,如同被添一把柴禾,烧的他方寸大乱,撞进一大团头晕目眩。
谁能说情不自禁没有分量,分明稠在自矜和别扭的心跳上浮浮沉沉,白昼是短的,夜是不够的,梦里还想要相见。
第三次,他沉一点,他轻一点,只差一点。